伊芙琳的七次死亡 第15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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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原来如此,”我说,“哈德卡斯尔家出现经济危机,就把女儿当旧珠宝典当。”
  我想起今天上午我们下棋时的情景,我退出阳光房时,伊芙琳脸上还挂着微笑。雷文古买的不是新娘,而是无穷无尽的怨念。这个老傻瓜到底知不知道,他得到的会是什么?
  “塞巴斯蒂安·贝尔呢?”我想起交给坎宁安的任务,便问他,“你和他说话了吗?”
  “没能说上话。我到他房间时,这个可怜的家伙在地板上晕过去了。”他言语间露出了真诚的遗憾,“我看到了死兔子,你说的那个侍从似乎有种变态的幽默感。我请了大夫,把贝尔交给他照顾,你的实验要再等一天了。”
  我的失望淹没在舞厅大门后传出的音乐节拍中。一个仆人帮我们打开大门,声音涌了出来。舞厅里至少有五十个人,在枝状吊灯洒下的柔和烛光中旋转。远远的舞台上,乐队正卖力而做作地演奏。舞厅里大部分空间都成了舞池,身着全套戏服的丑角,正向埃及王后和笑面鬼献殷勤。弄臣们用长棒撑起敷粉假发和金面具,蹦跳、模仿着逗乐。裙子、披风和斗篷在地板上飞舞、挪移,摩肩接踵的人群,不辨南北地狂欢。唯有迈克尔·哈德卡斯尔周围有些空间,因为他戴着耀眼的太阳面具,向外延伸着一圈尖尖的太阳光线,所以要想靠近他会有些危险。
  我们在夹楼上俯视着舞池里的一切,这上面有个小楼梯可以通到舞池里。我用手指敲击栏杆,和着音乐节拍。我身体里某个还属于雷文古的部分,对这首歌十分熟悉,也十分享受,他甚至想拿件乐器演奏。
  “雷文古是个音乐家吗?”我问坎宁安。
  “他年轻时是个才华横溢的小提琴家,大家都这么说。他骑马时摔断了胳膊,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。我觉得他还想要拉琴。”
  “没错。”我惊讶地发现雷文古的这一渴望如此强烈。
  把这个发现搁置在一边,我又转向手头的事情,但是我不知如何在人群中找到萨克利夫。
  或者那个侍从。
  我的心一沉。我失算了,在噪声和身体的碰触间,一个刀片就可以杀掉一个人,神不知鬼不觉。
  如果换了贝尔,一想到这儿他就会跑回房间,但是雷文古更为坚毅。伊芙琳在哪里遇害,我就偏要去哪里,让该来的到来吧。查尔斯扶着我的手臂,我们一起往楼下走着,始终待在舞厅外围的阴影里。
  小丑拍着我的后背,女士们在我面前旋转,手中拿着蝴蝶面具。我对这些全然没有在意,挤过翩翩起舞的人群,来到落地玻璃门旁边的沙发上,我想坐在上面好好歇会儿脚,已经站累了。
  直到现在,之前总是抱团的客人,终于分散到房子里各处。身处他们之间,人群越密集,我陷得越深,似乎也能更明显地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恶意。大多数绅士整个下午都在一杯杯灌酒,现在跳不出什么像样的舞步,不过是瞎转、鬼叫、目光游离,行为粗野无礼。年轻女士们笑得前仰后合,她们频繁地换着舞伴,妆花了,发髻也松散了。聚在一起的妻子们,不由得小心避开这些娇喘连连、玩兴正高的女子。
  没有什么比面具更能暴露出一个人的本来面目。
  我身旁的查尔斯越来越紧张,我们每走一步,他扶着我前臂的手指就越来越紧,这不对劲。这场庆祝充满了绝望的气息,这是蛾摩拉城(1)覆灭之前最后的狂欢。
  我们走到沙发前,查尔斯扶我坐在垫子上。女仆用托盘端着酒在人群中穿梭,可我们俩在人群外围,从这里示意她们过来不太可能。现场太吵闹,根本没法说话。查尔斯指指那张放香槟酒的桌子,客人们正相互搀扶,从桌边踉踉跄跄地走开。我点点头,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。也许喝杯酒能让我镇定下来。他走开去取香槟的时候,我感到风吹过肌肤,这才注意到有人打开了玻璃门,可能想放进些新鲜空气吧。外面一片漆黑,但是火盆已经被点燃,摇曳的火苗一路蜿蜒到达一个波光粼粼的水池,四周树木环绕。
  黑暗旋转着进入室内,慢慢聚拢成型,烛光洒到一张苍白的面孔上。
  那不是脸,是面具——一副白色的瓷质鸟嘴面具。
  我四下寻找查尔斯,希望他可以抓住那个家伙,但是人群将他冲得不知去处。我回头看向玻璃门,只见瘟疫医生正与狂欢者们擦肩而过。
  我抓紧拐杖,站起身来。将沉船残骸从海底打捞出来,都比让我起来更轻松。但我还是蹒跚着走向那些装扮各异的人,他们将我的猎物团团围住。我追随着那面具的闪光、旋转的斗篷,但他如林中的雾气,无法被抓住。
  最后他的身影消失在舞厅的一角。
  我盯着他消失的地方,极目眺望,但是有人过来和我攀谈。我暴怒地咆哮,却发现面前这人戴着一副瓷质鸟嘴面具,一双棕色的眼睛正偷觑着我。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,身躯猛地一震,那面具迅速摘下,露出一张稚气的小脸。
  “天啊,抱歉,”他说,“我没有……”
  “罗切斯特,罗切斯特,在这里!”有人喊他。
  我们同时看向声音来处,又一个穿着瘟疫医生的戏服的家伙向我们走来。他后面还有一个人也是同样装扮,人群中还有三个瘟疫医生。我的猎物越来越多,却没有一个是我真正想找的人。他们不是太胖太矮,就是太高太瘦。不过是那位瘟疫医生的拙劣翻版。他们都想包庇真凶,但我抓住了离我最近的胳膊,随便哪一只,这些胳膊都一模一样。
  “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衣服?”我问他。
  那家伙一脸怒容,灰色的眼睛中布满血丝,既无光泽,又很呆滞,就像空空如也的门廊,什么都没有。他挣脱我的手,一拳捣在我胸口上。
  “客气点。”他醉醺醺地念叨着,想要找打。于是,我抡起拐杖痛揍了他。重重的木拐杖打到他腿上,打得他单膝跪倒在地,他嘴里还蹦出不干不净的话。这人用手掌平撑着舞池地面,想要站起身来。我用拐杖头按着他的手,把他压在地上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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