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4章 真假皇后(4 / 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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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如同昨日一般,宫毯为道,凤屏为帘,太监传谕,皇后坐在上首,不肯露面,也不启金口。
  见驾后,刘淮和邱安各率文武列坐两旁,大堂上的气氛静得出奇。
  小安子道:“传皇后娘娘谕,本宫南下乃为巡查吏治,听闻淮州水患刚退,不知州内民生水治现今如何?”
  刺史刘振忙起身奏道:“启禀娘娘,淮州水灾发于八月,十月方退,期间灾民遍布州境,乱党趁灾为祸,幸赖朝廷赈恤,僚属齐心,州内才秩序未失,疫病未发。现如今,几拨为祸的乱党已被拿下,近半月以来,州内未再发现乱党,百姓思定,淮堤也已在加固筑修。只是以往弊政颇深,前淮南道总兵林幼学在任时,平济钱皆取以赡军及私贩,义仓支借挪用亏空甚重,今虽查抄了林党,两仓多年来的侵失却难以补还。朝廷虽然拨了赈灾粮款,但今年百县受灾,被水冲淹的村子足有四百一十二村,加之其余受灾的县乡,灾民有十万之众!水退之后,多数灾民已返回原籍,但被水冲淹的村子尚待重建,那些灾民无家可归,便聚留在州城接受赈济。眼下,检视灾伤、申告灾荒、抄札户籍、发放赈济物等皆为日常公务,城中尚余三万灾民,偷盗斗殴之事时常有之,衙署积案甚多,施政多有难处,民生治安想要恢复以往,恐怕还需些时日。”
  刘振昨夜已听妻子说了觐见皇后时的始末详情,皇后刚正,不喜欺瞒,昨夜因小事惩戒了徐氏,今日问政,刘振不敢自夸政绩,故而奏事之时,句句务实。
  刘振开了此头儿,其余州吏也就顺着奏起了事。
  别驾道:“何止需些时日?仓司主管平济仓、义仓、役钱、水利、盐茶及赈济等事,林党私挪两仓的钱粮,连修水利的银钱都拿去中饱私囊了,今年的水灾实为人祸!朝廷将查抄的银两拨回仓司,用以水利防务,可赡军的粮食却已难以补回,赈灾粮是从汴州及关州支调的,以眼下的情形来看,所剩的赈灾粮顶多还能用三个月!三个月,那些被水冲淹的村子能建好吗?以如今的情形,别说三个月,就是三年也别想建好!”
  长史闻言笑了笑,起身说道:“别驾大人,皇后娘娘面前,此言未免危言耸听了些吧?”
  “危言耸听?筑固江堤、重建村镇,所用之木石泥瓦,那些个奸商趁机抬价,仓司把银钱都用在了淮堤防务上,村镇重建之事延缓了不是一两天了,何时能建好?吴长史说本官危言耸听,那你说个日子,本官听听,要多久才不算危言耸听!”
  “别驾大人,您恼火奸商,也不能拿下官撒气吧?要不是此前赈灾之时,您逼城中富户将存粮拿出来低价卖给官府,以这些存粮去补两仓的亏空,他们何至于记恨于您,在修堤及建村之事上盘剥仓司?”
  “那些富户囤积居奇,抬高米价,伤的可是我州城百姓!本官不治他们,难道要等到斗米万金,民怨四起吗?那些商户之中多有与林党勾结谋取私利之辈,只因林党刚遭查抄,州内便发了水灾,这才没有时间查办他们罢了。”
  “话虽如此,可难道那些富户皆是奸商,其中就没有无辜之人?”
  “所以本官才命他们将存粮低价卖给官府,而非强取豪夺,且已事先言明,日后将酌情减免税赋作为补偿。正所谓乱世当用重典,大灾之年,施政只能行非常手段。城中灾民聚集,治安本就混乱,米价大涨,百姓若闹起来,岂不要生大乱?”
  “可别驾大人逼富户卖出的粮食却存入了两仓,粒米未动!下官没记错的话,城中至今用的都是朝廷下拨的赈灾粮!”
  “吴长史此话何意?是意指本官有意侵吞仓粮吗?难道有朝廷的赈灾粮,吴长史就不知未雨绸缪了?朝廷下拨的赈灾粮是从汴州和关州的义仓中支调的,倘若用完,再需要粮,可就不是支调,而是支借了!淮州大灾,百废待兴,朝廷必蠲免税赋以令百姓休养生息,到时欠两州义仓的粮食何时才能还上,我淮州的财政又要吃紧几年?!”
  吴长史张嘴欲对,却无言以对了。
  堂上静了下来,淮阳文武瞄了眼上首。
  小安子俯了俯身,一副附耳之态,片刻后,直起身问道:“传皇后娘娘问训,重建村镇之事,而今可有对策?”
  刘振奏道:“回皇后娘娘,重建村镇乃当下要务,奸商企图盘剥仓司,除以重典镇之以儆效尤之外,别无速效之法。但淮阳地处漕运要冲,城中自古便多巨商大贾,此前强逼商户卖米,而今再行重典,只怕会使得商户人心惶惶。如有商户担忧再遇灾年,钱粮会被官府强征,日后恐会发生转移钱粮之事,如此必伤漕运,也伤税赋。微臣与僚属商议多日,对策有二——别驾主张用重典,以灾民为先,日后再思安抚商户之策。长史主张效法高祖及仁宗时期的劝粜之制,劝有力之家无偿赈济灾民,给予爵赏。”
  吴长史听后禀道:“启奏皇后娘娘,此法有旧制可依。当年高祖打下淮之州后,因缺钱粮,故诏令商户出私储赈军,一千石赐爵一级,二千石与本州助教,三千石与本州文学,五千石可三班借职,七千石与别驾,一万石与太祝。仁宗时期,淮南道大灾,也曾效法此令,赏格优厚,收效甚佳。”
  别驾怒道:“赏格优厚?怎不奏请献尽家财可拜丞相?!”
  长史淡淡地道:“大人,劝粜之令赏格虽优,所授也不过是虚职,比如别驾之职,就不签书本州公事,这大人理应清楚才是。”
  “那吴长史也该清楚,高祖乃开国皇帝,劝粜之令颁布时还没下汴州,大军存亡之际才颁此政令。但建国后,那些商户自诩为高祖打下汴州立过大功,其中更有以开国勋贵自居者,没少为祸一方!仁宗时效法此令,商户虽无权干涉朝事州政,可官爵甚高,竟有一二品者!州政难以监管,以至仁宗后期,州官与爵户勾连,民怨四起,直到武宗皇帝登基后才下旨重惩。自那以后,我朝再未行过劝粜之令,可见此令虽可救急,却积弊深远。而今你重提此令,只顾救急,可有想过圣上亲政不久,吏治事关君威社稷?”别驾斥罢,扫视了一眼州衙公堂,振臂呼道,“列位僚属,天下皆道淮州乃漕运要冲,物庶民丰,可在座的哪个不清楚,这二十年多来,州政早已腐空?难道两仓亏空还不够,还有接着烂下去,烂到不可收拾为止吗?”
  淮阳文武闻言,不由嘶嘶抽气,暗道这位新上任的曲别驾可真不负直臣之名!
  淮州的文武班子在林党被查之后换了半数,文臣之中,圣上钦点者有两人,一是刺史刘振,一是别驾曲肃。
  刘振宽厚,善施仁政,但淮州积弊已深,又多巨商大贾,州官一味宽厚难以独撑大局,而曲肃刚直,雷厉风行,正好补了刘振之短。一州的正副大员,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,倒真是一对好搭档,可见圣上用人之能。
  但正因为曲肃施政作风强硬,上任才三个月便得罪了不少商户,更有半数同僚见他就躲。此人过于刚直,是个极难啃动的硬骨头,他今日当着皇后的面儿都敢直言不讳,在圣上亲政的当口上说什么“腐空”、“烂到不可收拾”,难怪圣上钦点他为淮州别驾时曾称赞他是个直臣。
  但此话也只有曲肃这个直臣敢说,其余人皆纷纷避视不敢应声,连淮南道总兵邱安都没吭声,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。
  吴长史见此情形,不由嘲弄地扯了扯嘴角,反将一军道:“好!就依别驾大人之策,以重典镇之以儆效尤,那事后呢?如何安抚商户,如何防患商户转移钱粮,如何不伤漕运,不伤税赋?别驾大人既然善于未雨绸缪,想必已有应对之策。”
  曲肃面色悲愤,拂袖怒道:“有!怎么没有?请圣上罢我的官!逼商户低价卖粮是本官之意,用重典以儆效尤也是本官之意,那些商户记恨的人只有本官,那事后便叫朝廷罢免了本官,给他们出口恶气不就是了?只要城中那三万无家可归的灾民能有屋舍可居、有良田可耕,本官就是脱了这一身官袍,终生不再为官又有何憾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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