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人悲歌(2 / 4)

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

  虽然憋着一口气,俊流却不想挑起无意义的争辩的苗头,一五一十地说,“最近小洛生病,我去照看了他几天。”
  “小洛……?”义续自语着,同时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名字,直到终于想起了那个少年的模样,“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要好的?我听说过,他有些不适应训练,前几天已经叫校医留意了,你去也帮不了什么忙,缺勤次数太多的话战术军官有权力让你留级,懂吗?”
  看着依旧心不在焉的少年,义续忍无可忍地拍了拍桌子,“听见了就回答,你的规矩哪儿去了?”
  “我知道了,长官。”俊流有些勉强地答道,他深吸了口气,觉得房间里闷得慌。
  “你和隆非之间的事,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?”义续停了一会后接着问,语调虽严厉,但气氛比之前那场已经缓和多了。
  “没有。”俊流眼睛都没眨,平静地回答,脑海里仍然徘徊着隆非刚才的样子,“事实就那么简单,我没有什么好说的。”
  “我不但是以上级的身份问你,而且是以你叔叔的身份,”义续显然对他的消极态度很不满,“你父亲拜托我管教你,所以这是我份内的责任。况且,你也不是头一年入伍,应该早就有身为军人的自觉,学校校规第一编第二章第六条里面怎么写的?背给我听,大声点儿。”
  俊流犹豫了片刻,不情愿地开口,“……职业军人之间的职业关系和单位的团结一致,是建立在营区环境内的相互信任、互相尊重基础上的。营区环境内的性活动会腐蚀互相信任和互相尊重,分散有关单位准备完成使命的注意力,因此是不正当的,违反职业道德的,也是不容许的。”
  流利地背诵完毕这每学期都必须复习的条例后,处在叛逆期的少年不说话了,他显然明白这一次触犯的禁令,根本不是逃一次课能比的。俊流的人生阅历只是初步阶段,军校的校规树立起了他绝大部分的行为准则,因此还做不到完全卸下负罪感。
  “这件事情若真的传出去,影响不知道有多恶劣,所以我不会声张,如果你能及时纠正自己的行为,我也不会告诉你父亲,毕竟你是受害者……”
  “并没有,”没等他说完,俊流便忍不住出声了,“我是自愿的。”
  “上官俊流。”义续站了起来,拉长了脸对这个毫无自觉的少年说,“你还未成年,不能为自己的某些行为负责,这就是我唯一对你仁慈的原因。隆非他比你大二十多岁,你不会不明白他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吧?他必须承担全部责任。你刚才也听到了,他承认他是在迁怒于你。”
  “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和我在一起的,错误既然已经造成了,这不影响您对结果的评判。”俊流的内心感到一阵沉重,忍不住提高了音调,“但是,您站在过去那件事的立场上来责问他,不觉得有点心虚吗?”
  义续顿时语塞。这个少年的敏锐有时候让人很伤脑筋,他曾经以为能按照普通孩子的思维方式来约束他朝理想的方向发展,可结果是俊流在很多情况下都保持住了自我,并早早地拥有了独立的判断能力。
  “与其说我是受害者,我倒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。其实,不如说遇到我的他比较倒霉,受了无法复原的伤,还被赶出军队。这个人原本跟我们没关系,却把爱人和人生都牺牲给了我们,上官家欠他的还不够多吗?”
  俊流的眉毛低垂下去,心中的沉重竟变成了一种痛楚。他以前就隐隐感觉,这段关系就像是他一个人的单恋。就算只是一个孩子对成熟男性的憧憬,但他确实身心都依赖着隆非。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强大支持,俊流不可能这么快就度过战场上所经历的打击。相比之下,隆非从来没有认真对他谈过关于自己的事,所有的试探都被敷衍过去。
  但就在几分钟之前,俊流第一次目睹了这个男人真正的愤怒,窥见了他讳莫如深的过去,这种巨大的陌生感给了他强烈的冲击。
  俊流的心就像被那冲击给洞穿了,他终于知道,隆非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回忆,这个男人所最珍视的人,原来一直都在,只是完全在自己无法碰触的地方。
  好不甘心。俊流紧紧握住了拳头,却越发感到无力。
  “总之……我会让人尽快送他去郡蓝的疗养院。”义续被他的质问说得有点泄气,也因注意到了少年的低落情绪,打消了继续责备他的念头,他隐约咳嗽了一声,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矜持语调,“你们的不端行为已经触犯军法,早就够格受到审查,我也只不过念在旧情睁只眼闭只眼罢了,但是这件事情既然有人看见了,若再放过你,我今后会失去管理学校的威信。”
  “悉听尊便,长官,您不需要向我作解释。”
  “从明天开始你会受到行为查看,开始一个月的受限期,并担任二十天的重体力纪律勤务,每天需书面报告你一天的行踪给连战术军官,同时记过十次,自动降级为二级学员,除了教室、餐厅、宿舍,和勤务地点,这个月禁止去营区其他地方参加任何活动以及约会任何人,处罚决定稍后会由纪律官以书面形式交给你。”
  3
  俊流默默接受了他入学以来从未有过的重罚后,从那栋爬满藤蔓的旧砖楼里出来的时候,看见隆非就坐在往常的花台位置上抽烟。
  很久以来即使接近到可以肌肤相亲的程度,他也习惯站在远处望着隆非。那深刻坚硬的轮廓只不过是低贱的不纯血统的表现,因为劳累而布满血丝的双眼边都是细密的沟壑,粗糙得有着颗粒的皮肤常因硝烟的覆盖而灰黑。比起经常出入家中的儒雅倜傥的贵族或官员,俊流在战场上看到的他简直邋遢得难以忍受。这个男人拼命抽烟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,起床时草草地打着领带的样子,全神贯注地拟定战略,急噪时口无遮拦地骂粗话的样子,都比吻着他的时候要真实。
  见他将目光投向这边,俊流便慢慢走过去,不愠不火地问到:“在等我?”
  “我觉得你可能有话要跟我说。”隆非微微眯起深陷的双眼,拿下了嘴里烧得光秃秃的烟头,并没有与他四目相接,他随手用衣袖拍掉了身边石台上的尘土,“坐吧。”
  等他刚刚坐下,隆非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轻声问,“挨骂挨惨了吧?”
  俊流摇了摇头,半晌后说,“我想问个问题。”
  “你在抱我的时候,心里全是仇恨吗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章节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