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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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致庸神情凝重起来,道:“姐夫,我们需要再合计一下,然后给你答复。”水长清哼了一声:“那倒也是要好好合计一下的。不过我没工夫奉陪,家里请了一个人在教戏呢。对了,你三姐和元楚是不是住在你们家?”致庸点点头。水长清道:“把他们喊出来,让他们跟我回家。”致庸道:“姐夫,让三姐和元楚在这多住几天吧,她们妯娌之间处着比较热闹。”水长清瞪眼道:“不行,我们家事太多,何况这么久了,这次他们一定得跟我回去。”致庸看看他,无奈地点了点头。
  致庸一进内宅说明来意,如玉就哭起来。曹氏和玉菡在一边连连相劝。致庸为难道:“三姐,姐夫等着呢,你和元楚还是跟他走吧。”元楚搂住如玉的腿大叫:“娘,我不跟爹走!我要是回去了,他又要我跟他学戏了!”曹氏和玉菡闻言不觉掩口而笑,后又叹气。如玉当下再也顾不得了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众人面前:“二弟。大嫂,弟妹,我不走,我在他家受够了,今天我和孩子要是跟他回去,我们娘俩只有死路一条!”众人为难地互相看了看。
  如玉继续哭道:“嫂子,致庸,你们就是不看我的面子,也可怜可怜元楚,孩子要是回到家里,这辈子就读不成书了!”元楚也跟着哭起来:“娘,我不回去!我要读书!”曹氏赶紧扶起两人:“三妹,住我们这里倒是没有问题,可是这话你让致庸怎么去说呢?”如玉狠狠心道:“嫂子,这话你们不好去说,我自个儿去跟他说!”说着她利索地爬起来,快步向外走。
  水长清早已经等得不耐烦,这时见她进来,克制着怒气道:“你到底出来了,快跟我走吧!”如玉道:“不,你自个儿回去吧,我还要住几天!”水长清大怒:“你要是今天不跟我回去,以后就不要回去了!”如玉咬咬牙,破釜沉舟道:“不回去就不回去,也省得天天拴住你的脚,耽误你在外面眠花宿柳!”
  水长清气得哆嗦,扬起兰花指厉声道:“你可不要后悔!”如玉也横下了一条心:“你放心,我不会后悔的!”元楚原本躲在他母亲身后,这会探出头童声童气地跟着帮腔道:“我们不后悔!”水长清大怒,但在别人家又不好发作,怒哼一声,拂袖而去。
  第二日,水长清又打发杜管家去接元楚母子,依旧空手而归。水长清问了半天,杜管家才嗫嚅道:“东家,太太说,她和元楚自今儿起就住在娘家不回来了。太太还说”水长清气得跳脚:“她还说什么?说呀!”杜管家看着他,半天才道:“太太还说还说要东家给她一张休书!”水长清大怒:“胡说!她想要休书?我这儿还不想给呢!”他在客堂内走来走去好一会,怒声道:“坏了,元楚这孩子完了,留在乔家,一定要念那些酸文假醋,我没这个儿子了!”杜管家看他怒气冲冲,也不敢离开。
  好一会儿水长清才回头看到了他,爆喝道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杜管家一愣神,赶紧离开。水长清忽然又喊住他,吩咐他点烟。抽了一口烟,水长清突然心平气和起来,笑道:“好,她不回来,我就再娶一个,元楚那小兔崽子我也不要了,不就是个儿子嘛,我找个瞧得上眼的旦角再生一个!还叫元楚!”杜管家想笑可又不敢笑。水长清看看他道:“好了,就这样定了!这事你去操办!”杜管家看看他,赶紧应声离去。水长清哼一声自语道:“这事还想难住我?”
  就在几份合约要签订的当口,一个意外的消息降临。戴老先生突然中风,阎镇山因为师傅病倒,无暇分身,当然也不能去江南为乔家保护银车了,而各县的镖局,由于刘黑七的缘故,竞没有一家愿意接手!
  致庸大怒之下,立刻前往祁县衙门请兵剿灭刘黑七,临行前他向茂才、曹掌柜撂下话来:“再不行我就去太原府请兵。清剿盗匪,保一方黎民平安,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。我就不信,堂堂大清国,堂堂太原府官衙,堂堂祁县官衙,就对付不了一个刘黑七!”茂才、曹掌柜无法劝阻.只得由他亲自去请兵。
  三日后,致庸带着长栓、高瑞回来了。曹掌柜亲自捧茶过来,急切问道:“东家,怎么样,请到官兵了吗?”致庸一口气喝光,接着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,生气道:“甭再跟我们提官兵!这三天里,我不但去了县衙,还去了府衙,我还去了山西巡抚哈芬哈大人的衙门,诉说刘黑七一伙占山为王,祸害一方。可是县太爷说,他手下只有几十个办案的捕快,对付不了刘黑七,让我去太原府;我见了府台大人,这位大人看了我的呈辞,说眼下各县民变甚多,他手下的兵马顾此失彼,这件事让我回去等着。我问要等多久,他说短则半年,长则一年!”曹掌柜虽是意料之中,但仍恼怒道:“这些官员,白吃皇家俸禄,真是可气”致庸看看他道:“曹爷,还有更可气的呢,我到了山西总督衙门,想见哈芬哈大人,据说他老人家正忙着娶第七房姨太太,没空儿,让一个师爷见了我。这位老先生竟然对我说,你们乔家不是有银子吗?你们自己雇人去剿匪,总督大人一定不会过问!天哪,我以后再也不要和官家打交道了,简直无法忍受”
  曹掌柜失望道:“东家,莫非刘黑七这伙贼人,就没人管了?”致庸不做声,把目光转向茂才,茂才自从致庸进门,一直默默坐着,这会干脆闭上了眼睛。致庸知道他的脾气,走到他跟前,故意大声喊道:“茂才兄,现在是你开口的时候了!”茂才被他吓了一大跳,睁开眼睛,沉吟道:“办法倒是有两个,可是”致庸一听竟然有两个办法,立刻来了精神:“啊,好啊,你快说!”茂才皱眉看看他,又过了好一会,才慢吞吞道:“第一个办法,东家就听山西总督衙门那位师爷说的,自己拿银子练队伍,去老鸦山灭了刘黑七,从此祁、太、平三县天下太平!”致庸还没说话,这边曹掌柜已经摇头道:“这谈何容易!且不说乔家没有这笔银子,就是有,要练一支能灭了刘黑七的队伍,也不是件容易事啊”致庸连连点头:“曹掌柜说得对。我就是有这个心,也没有时间,我们不能等到练好队伍,灭了刘黑七,再去江南贩茶,那事情要拖到什么时候!茂才兄,另一个办法呢?”茂才没有说话,盯着致庸看了半天,突然起身就走。致庸一惊,曹掌柜赶紧给致庸使了个眼色,致庸会意,连忙跟了出去。
  茂才走进自己房间,见着致庸前后脚跟进来,撵他道:“东家,我的主意说完了,你还来干什么?我要睡了。”致庸笑道:“茂才兄,你说过有两个主意的!谁让你是再世的孔明呢?快说,快说!”茂才回过头,长久地盯着他,半晌仍道:“不行不行,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!”致庸也不管,索性上前抱住他,催道:“快说!这里就我们两个,什么都能说,我不会告诉别人的!”
  茂才被他这个孩子气的举动弄得浑身发痒,赶紧求饶,答应开口。致庸笑嘻嘻地松了手。茂才坐下慢慢道:“东家,我问你一句话,上次我们和刘黑七打了那一仗,你不觉得这些日子里他有些意思吗?”致庸一愣,茂才接着启发道:“从包头回来这些天,刘黑七可是没有再来袭扰东家府上!”
  致庸点点头:“这倒是。这个人和戴老先生有过那么一个约定,他真的就没有再违背这个约定!”茂才道:“东家,据我所知,刘黑七此人并不像官府讲的那样,到处打家劫舍,无恶不作。他自从上了老鸦山,就没有打劫过穷人,他只打劫官府银两,只打劫乔家这样的富商!”致庸突有所悟:“茂才兄,你是说”茂才赶紧摆手:“我什么也没说。”
  致庸不再逼他,仰头认真沉思起来。许久听茂才一旁叹道:“东家,我并不想让你拿自个儿的性命去冒险”致庸这时却已做了决定,回头道:“茂才兄,我们看刘黑七是强盗,可刘黑七不这么看自个儿,他以为自个儿是古来有之的那类英雄好汉,他是在杀富济贫,替天行道!”
  茂才点头:“东家,既然如此,刘黑七就不是一个平常的强盗。他虽然做了强盗,可仍然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强盗,这里面就有我们的机会。不过东家,你有这样的胆量吗?”致庸明白他的意思,大笑道:“茂才兄,茂才兄,我明白你的意思了!只要他刘黑七认定自己只是一个杀富济贫的好汉,乔致庸就有办法和他对话。我要上老鸦山说服刘黑七!”
  茂才深情看着他:“东家,茂才自从来到乔家,给东家出过不少主意。可是这件事,东家却要思虑再三,毕竟刘黑七与东家已经结下怨仇,再者刘黑七到底是个强盗。东家,你真的觉得你有道理说服刘黑七不再与乔家为仇?”致庸道:“茂才兄,你的话致庸今日还不能回答,因为我还没有去老鸦山见过刘黑七。不过致庸不相信,人生天地间有谁愿意做一个盗贼,同样,致庸也不相信,一个做了盗贼的人愿意做一辈子强盗,而不愿意弃恶从善,回头再做本分良民。茂才兄,我相信只要讲出的道理是对的,哪怕他现在是一个盗贼,也一定能听得进去!”
  茂才一愣,带点嘲讽道:“东家,莫非你还想让刘黑七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?”致庸摇摇头:“不,我上老鸦山,第一个要达到的目标仅仅是在我们去南方贩茶时期,刘黑七不要再洗劫乔家,那样我们才能安心前去;其次,我当然希望他能听进我的肺腑之语,为他和他的弟兄们着想,从此放下屠刀,改恶从善,再做良民!”茂才看着致庸大笑:“东家,主意是我出的,不管是刀山火海,茂才愿与东家一同前去,或者,或者就由茂才一人前去!”
  致庸久久地望着他,正色道:“茂才兄,这就不必了,我独自去最显诚意,把握也最大,所以茂才兄就不要涉险了;何况万一致庸判断错了,死在老鸦山上,乔家的事业,还要托付给你!”茂才想了好一阵,终于松口道:“东家,你就放心地去吧,东家若有个山高水低,茂才一定不负重托,代东家北到大漠,南到海,东到极边,西到荒蛮之地,像当年的晋商老前辈那样,以货通天下为目标,让乔家的生意走遍天下!”致庸心中十分感动,道:“茂才兄,那咱们就说定了。”
  过了好久,致庸又沙哑着嗓子道:“茂才兄,明天我去老鸦山的事,不能告诉家里任何人!”茂才心中一阵难过,带点伤感道:“是茂才提议把东家送到那人为刀俎你为鱼肉的地方,怎么还会让东家太太知道,这不是自寻苦头嘛!”致庸爆发出一阵有力的大笑,但茂才默然直视了致庸好一阵,接着若有所思地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  老鸦山聚义厅内,刘黑七跷起一只脚在虎皮交椅上坐着,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绑着推攘进来的致庸。
  致庸在中厅站定,环顾四周,神情自若,道:“刘寨主,你就住这儿呀?这地方不怎么样!说房子不是房子,说山洞不是山洞,冬天一定很冷,夏天也不一定凉快,到了春秋天,风一定很大。”刘黑七哼了一声。不屑道:“乔致庸,你给我住嘴!今是你自个儿来送死,就怪不得我了!快说,总共带了多少人马?多少官兵?都埋伏在何处?老实说出来,万一我刘黑七发了慈悲之心,就能让你死得痛快一点!”众土匪在旁齐声呐喊助威。
  致庸笑了,摇晃着臂膀,道:“刘寨主,你这么捆着我,我就是想说,也不得劲儿,让他们放开我。到了这会儿,你难道还怕我跑了?”刘黑七看看他镇定自若的样子.哼一声,当下示意众匪松开致庸。
  致庸左右看看,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:“哎,老刘,我好歹也是个客人。客人来了,你们山上难道连碗茶也拿不出来?”刘黑七将手中的刀“哐”一声人鞘,回头吩咐道:“乔致庸临死前还想喝茶,行,给他一碗我们山上的大叶子茶!”二当家的一使眼色,当下小喽哕很快拿过一碗茶“咚”一声放在致庸面前。
  致庸喝一口茶“噗”的一声吐出,怪叫起来:“好粗的茶,这茶也能喝?”众匪大怒,叫道:“寨主,这小子耍笑我们!宰了他!”刘黑七走过来,一脚把致庸放下的茶碗踢翻,冷冷一笑:“乔东家,乔财主,乔老爷,老子赏你茶喝,你竟敢嫌老子的茶粗!你以为我们这些强盗在山上过的日子跟你这种财主一样吗?就是这样的茶,老子也得拿命到山下去换!明说吧,自从你用三星镖局的人伤了我的人,我就打算给你好看;后来你又设下圈套,把石头装在银车里,让老子中了计,老子就起了杀机;再后来,你的人又在雁门关悦来客栈里伤了我儿子小宝的左臂,这我便下决心要杀你了!今儿可巧你送死来了,真是天遂人愿。不过这件事还真让我不舒服,你怎么就敢一个人上我的山?我问你,你上山来干什么?”致庸也不说话,只瞅着他笑,刘黑七一愣,却突然自己回过神来:“对了,你是怕我杀了你和你全家,上山求和来了!”
  致庸微微一笑,毫不畏惧地看着他,正色道:“刘寨主错了,致庸今日上山,既不是找死,更不是为了求和。致庸此来,是要给刘寨主指一条活路!”刘黑七大怒“嗖”地拔出刀,逼在致庸颈上:“什么?你死到临头,还敢如此嚣张。乔东家,告诉你,我这把刀可是出自名匠之手,削铁如泥,杀人不见血!”
  致庸任由他把刀架在脖子上,继续笑道:“刘寨主,把你的家伙拿开。我听说刘寨主虽然占山为王,落草为寇,可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采花盗柳、无恶不作之类的盗贼,刚才路过聚义厅,看见前面立的也是‘替天行道’的大旗嘛!”刘黑七闻言眼珠一转,哈哈笑着收刀入鞘,得意道:“乔致庸,怎么,你也听说我刘黑七不是那一般的强盗?算你有眼力。可是你别忘了,我既要替天行道,就得杀富济贫,像你这样的财主,正是我的刀要杀之人!乔东家以为然否?”
  致庸大笑起来,道:“刘寨主,我怕的就是你不是一位替天行道的好汉,既然你是,你今天就杀不了我,更何况替天行道与杀富济贫之间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啊!”刘黑七一愣,随即大笑起来:“乔致庸,这话我就不明白了,你说来听听?
  致庸没有回答,看着他,突然岔开了话题:“刘寨主,我要说的话是金玉良言,没有酒肉,我是不说的!”刘黑七更是一愣,接着狂笑起来。左右皆跟着大笑。一时间,笑声直震得房顶灰簌簌而下。
  刘黑七好容易笑毕,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对左右道:“你们看看,他就要死了,可还想着喝酒吃肉——兄弟们,这就是财主,就是东家!”说着他上前一步,拍着致庸的肩膀调侃道:“哎,我说,我要是不让你喝酒吃肉,你又能怎么样?”致庸一点不惧,跷起二郎腿轻松道:“乔致庸当然不能怎么样,可刘寨主的损失就大了!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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